放风筝

名园老马

秋风的温柔，已经随处都可以深切地感受得到。遍野浅黄色的枝叶，再也瞒不住季节的年龄。除了野菊花显得有些孤清落寞，连风儿也有了些坐立不安，顺手摇曳着路边的稻穗，好像在计算，自己除了送给秋天寂寥。还能送给它多少收获。河道上落差的流水弹响秋风，入耳的“哗哗”声抑扬顿挫，不由得想起唐代罗隐的诗句：向谁夸丽景，只是叹流年。不得高飞便，回头望纸鸢。只是所在的时间背景不同而已……

秋天，美美的诗意随风荡漾，树上的、田野上的、空中的，皆透着收成的味道。就这样写满让人欣慰的季节里。推开白天的窗户，随时仰望，淡蓝色的天空上，风轻云淡，一朵朵悠闲自在的白云恣意幻化，或一片牛羊，或一排鱼鳞，或一群白鹤……飘啊，飘啊……与秋风儿一起，制造无尽的远方和高耸。

树上飘零而下的片片黄叶、微风的凉意以及它风吹的力度，也让我想起儿时的风筝，就是在这秋风送爽的背景下放飞的。轻柔舒缓的秋风，将一个个小伙伴手上的风筝托起到升空，仿佛是童年，被放飞的一个逐渐放大的梦想。郎朗的欢声笑语，凝聚了从风筝制作到顺利放飞整个过程的所有努力……

我们的风筝，说出来有点“稀奇”，大多数都是用旧报纸糊的，只有个别条件允许的，才会用买来的白纸裱糊，看起来也的确特别素洁而纯净，不过质量是一样的。我们糊风筝，都是偷师而成。每当看见哪家有人糊风筝，就会假装若无其事，想办法靠近，静静地站在一旁，全神贯注盯着，默记下来，然后回到家里再认真琢磨一下。就开始着手准备风筝的制作材料。

首先是细竹枝，这项材料还得感谢村子里的一位篾匠长辈。正是因为他长期从事竹篾活，家里面的长竹枝多有余剩。也许不止一个伙伴跟他要过竹枝，当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揣摩着篾匠长辈的态度，没想到他在大老远就问我，是不是想要糊风筝架的竹枝，还没等我回话，就抓了一把削得顺溜细直、带着竹皮的细竹枝递给我说，要等着看，我们这些跟他要过竹枝的小家伙，究竟是谁做的风筝会飞得更高。最后还没忘叮嘱我们，用小刀削弄大竹片时必须特别注意，坚硬锋利的竹片边缘很容易把手割伤。

竹枝材料“不劳而获”，可算是圆满解决了一个主要难题，糊风筝的报纸是父亲从单位上捎带回来的旧报纸，浆糊用的是黏糊糊的剩稀饭。还有就是捆绑风筝骨架用的细丝线。所有材料，除了细胶丝线需要花一点钱到镇上购买，其他都是免费自筹的。制作工具也简单，只要小刀和镰刀就基本可以完成了。

然后，就凭着记忆中的步骤尝试着制作，制作之前，先将竹枝放进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再捞起，以增加竹枝的软性和韧度。裁截竹枝的长短决定糊出的风筝大小，粗细决定风筝重量，最终也是决定飞翔高度的主要因素。

我们学做的风筝骨架，属于蝴蝶翅膀的造型，但是，却将复杂的中间躯干部分省略，直接按竹枝两边长短，大概六四或七三比例，用丝线交叉捆绑好，将竹枝四个角刻浅凹槽，用丝线连接拉紧，并在交叉处留出一根稍微长一点的丝线，作为控制连接线接头。这个时候，最好就先把报纸裁剪好，裁剪时，把平面骨架铺放在报纸上面划线，边沿四周再多预留3厘米，预留部分的目的是为了包住竹枝。用稀饭糊涂抹均匀，对叠粘贴在涂了稀饭糊的报纸上。平面蝴蝶翅膀模型便有点样子了，将长角两端连接后再拉成一定弧度，增加张力，充满活力的风筝雏形也就出来了。最后，在比例偏小部份粘贴上可以平衡升空的两条尾巴，尾巴以4至5厘米为基本合适。虽然这种蝴蝶形状的风筝，跟红楼梦大观园里贾宝玉他们放的贵族化风筝是天壤之别了。却是凭着自己独立完成的作品，那番成就感是如何也无法比拟的。

在摸索中粗糙完成的风筝制作，却不一定能够在期望中放飞成功。第一次依样画葫芦糊弄完成的风筝，能否一举起飞，平稳升上高空，自己虽然期待，依然信心不足，只能耐心等待粘糊干了以后，再作一次实地飞翔试验。

起飞地点是小伙伴们放风筝的野外，刚收割完秋季稻谷，宽敞平坦的稻田中间，一条狭窄的田埂路是临时跑道，跑完这段不长的田埂路以后，就是带有一定斜坡的山路，呈基本直线到达隆起的山墩最高处，视野甚是开阔。起飞时，借助俩山墩山凹吹来的阵阵山风，加上一段田埂路的小跑，假如，风筝糊得不标准，头尾就会失重，哪怕升上半空，也会因为失衡而马上坠落，或者就根本飞不起来而前功尽弃。如果风筝糊得合格的话，在受风均匀的风力托举中，缓缓飘浮上升，再慢慢放松手上的控制丝线，风筝借力扶摇直上，在风的作用下，有时左右摇摆俏皮活泼，有时直冲云霄气势如虹，有时静止如蜻蜓立于荷尖。虽然外表粗陋单一，却迎风起舞，轻盈颤悠，展翅翱翔于蓝天白云之下。

双手将线轱辘上的丝线越放越长，风筝随风越飘越高，直到放尽控制线。偶尔稍微轻轻地拉一拉丝线，风筝就会升向更高的天空，猎猎作响的两条尾巴更是灵动如蛇，翩跹起舞。那种喜悦舒心的感觉清爽兴奋，很想大声地将它从心底里呐喊出来，当作与深邃苍穹纯洁坦诚的对话。也看作是梦想与现实璀璨的火花碰撞。最沮丧的事莫过于风筝断线掉落的那种滋味，“嘣”的一声，原来还风光无限，云端醉舞的风筝，瞬间飘落，消逝不知所踪。那时候会突然觉得，原来一味追求的高度，在突然断线的一刹那，失落得竟是如此纯粹和无奈！

当然了，在这样写满诱惑与丰收的季节里，有谁愿意放弃或冷落漫天的喜悦？看空中龙飞凤舞般高低不同的那一排风筝，就知道有多少放飞自我的心绪。站在同一个放飞的起点，风筝的放飞高度，俨然是一个评判高手的唯一标准。所以，小伙伴们都想方设法拿出自己的最好技术，不断改进自己的风筝，暗中较劲，希望成为被人羡慕和嫉妒的风筝好手。此情此景的风筝放飞，更像是充满活力和能量满满的花季沐浴，带来积极向上的纯朴与美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风筝的关注也断线了，落后的纸糊风筝和它曾经的那片天空，早已成了被回忆的历史。现在，材料上乘，制作精良美观，样式、大小五花八门的各式风筝，以它更具欣赏性的商业目的应运而生。鲜艳亮丽，五彩缤纷的儿童世界，更是被人们赋予放飞未来的象征意义，装点着属于他们花色斑斓的童年天空……













来源：东岸，文：彭武法，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