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红场

名园老马

俗话说“到广不到潮，狂费走一遭”，同样的，来汕尾不到海丰，也难免遗憾，而到海丰若不到红场，便更是“白白走一场”了。

海丰是彭湃的故乡，红宫红场是大革命时期，以彭湃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领导海陆丰人民建立的全国首个县级苏维埃政权的革命根据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小小的海丰县城，因红场而出名，因英烈而为人所知。红场是名闻全国的革命圣地，是海丰的一张红色名片。这里，我不止一次来过。第一次是在丙戌年“杨柳正依依，随风舞轻柔”的夏天，单位组织的一次红色之旅；第二次是在2018年元旦假期，汕头市作家协会与海丰作协在当地举行小说创作与评论交流座谈会，期间组织作家们到红场等地采风。连同这一次，算是“三进宫”了。

临近红场，街道四周都被染成了红黄相间的颜色，充满着浓烈的革命气息，远处一座红色大门上，“红场”两字的浮塑清晰可见。下车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彭湃烈士的铜像。这尊铜像，毅然屹立，正气干云，深邃凌厉的双眼凝视着前方，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高大的身躯伫立在天地之间，火热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强大力量。铜像身后，青松翠树环绕，围起一道屏障；脚下，绿草繁花簇拥，绽放着勃勃生机。这一切，仿佛在向人昭示：烈士精神万古长青！与红场相连的便是红宫，原为“孔庙”，1927年冬，彭湃率领5万多名工农兵代表在此举行集会，宣告海丰县苏维埃政府成立，遂后烧田契、焚租簿、毁铺约，共焚烧田契47.1万余张、租簿5.8万余本。尽管隔着近百年的历史，我依然感受得到那声势浩大的场景，那股要把冬天的寒冷融化的气冲霄汉的激流，还有彭湃与他所领导的万千劳苦大众对于春天的热切期盼。馆内目前仍保留着大会会址，还留有毛泽东、周恩来、徐向前、聂荣臻等老一辈无产阶段革命家的题词和书赠。

红宫左右两厢都是展室，展出了农运时期的菜刀、枪支、手榴弹、火药角等斗争武器，以及照片、书籍、文献等珍贵的历史资料……为我们讲解的罗晓梅大姐可算是“老相识”了，她从2000年起一直在纪念馆担任讲解员，是名副其实的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的敬业典范，2017年荣膺“全国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先进工作者”称号，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我三度进“宫”都是她作的讲解，随着她生动形象的解说，一次次将人带进那段风雷激荡、惊天动地的激情岁月里。
彭湃的功绩在潮汕大地上广为流传，余对其人其事并不陌生。小时候读过他的革命故事，听过同名现代潮剧《彭湃》。该剧是首部讲述彭湃题材的戏剧，将这位革命家短暂而光辉的一生浓缩在6幕戏中，余曾就剧目创排的幕后故事，写成《彭湃在舞台》一文在报上刊发。这次同来瞻仰的几位当地电信干部个个也都是“彭家通”，说起彭湃的故事如数家珍。作为庶出的彭湃，从小得到家族重视和长辈疼爱，他5岁便被送到私塾读书，后到广州上学，弱冠之年东渡扶桑，到日本留学了好几年。

或许正是长期接受进步思想的洗礼，使他发现了越超个人安乐和宗族利益的“更大的世界”，从开始关心同情劳动人民疾苦，创立社会主义研究社和劳动者同情会传播马列主义，到舍“小家”为“大家”，领导农民武装起义反抗地主阶段的剥削压迫，到最终超越“自我”为“无我”，建立全国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在全国最早实行土地革命……彭湃在追求真理的进程中，找到一种更加开阔、更加博大的救国救民人生理想，并为这一崇高理想出生入死，奋斗终身，使农运的点点星火，终燃成熊熊的燎原烈焰。

在国事蜩螗、时局板荡的年代，彭湃等无产阶段革命家智慧的脑袋、进步的灵魂，就如一束光，照亮黑夜如磐、万马齐喑的旧中国，点燃了多少人心中对革命的热情和斗志，唤醒了多少人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关切和忧虑，对真理的追求和向往，对中华崛起梦想的憧憬和希冀。有的人仿佛天生便是带着使命而来的，就像彭湃，他不是因一穷二白而闹革命，也不是因反抗剥削而举旗起事。他出身大地主家庭，是家中的“四舍（少爷）”，家境优渥，田产伙够，单是房铺便有两条街，住的是双层西式别墅，过的是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

可彭湃并不满足于此。他是一名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但他又不仅仅是单纯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毛泽东称他是“农民运动大王”、中国农民运动领袖，但他又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农民领袖。他是伟大的无产阶段革命家，是为理想而生，为理想而死，为理想无私奉献一切的人，他的伟大在于为解放更多的劳苦大众，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站到宗族利益的对立面，“革”起自家的“命”。这一选择，无异于与原生家庭“决裂”，这一“六亲不认”的行为，更为传统伦理所不容。在黑暗中举起火把的人，本来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何况还是刀刃向内，就更殊为难能了。没有崇高的布尔什维克理想，没有为人类求解放奋斗终身的坚定信念，又何能做得到？在那个举世混沌、众人皆醉的封闭年代，彭湃的觉醒和由此引发的“叛道离经”行为，该承受多大的压力和指谪，经受多大的阻力和误解，并不难想象。潮剧《彭湃》中可见雨丝风片：地主豪绅的利诱威逼和疯狂镇压，农民兄弟开始以为是“四舍”在“经”（耍）骗人鬼把戏的误解和指责。艺术毕竟是艺术，现实的斗争必定更加残酷，更加惊心动魄和殊死险恶。不过，无论反对势力如何疯狂反扑，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浩浩荡荡的革命洪流，最终势不可挡。

彭湃是值得纪念，值得仰视的，我们正处在民族走向伟大复兴，国家奔向全面小康社会的新时代，弘扬烈士的革命精神和高风亮节，尤为重要。2018年，北京中昊博雅国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联合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了30集电视连续剧《彭湃》，讲述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波澜起伏的历史和彭湃革命人生的传奇故事。去年，广东潮剧院创排了红色题材现代潮剧《百姓之子》，献礼新中国成立70周年，该剧讲述彭湃同志牺牲后，潮汕百姓舍生取义、冒死接力营救烈士遗孤的悲壮故事，这是继《彭湃》首演41年后，潮剧推出的第二出有关“彭湃”题材的大戏（《彭湃》于1978年由汕头地区潮剧团演出），剧目演得非常成功，也相当感人，专家和观众纷纷点赞，这出戏，如有机会到汕尾演出，就更显意义非凡，相信反响必定热烈。

红场是矗立在中国革命史上的一座不朽的丰碑，彭湃领导的农民运动是整个中国近代革命运动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留下的历史文献、革命理论和精神财富，成为后人研究探寻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历史的一大宝藏。这里有着磁针般的特殊力量，吸引我一次次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三进红场，每一次都给我带来新体验、新收获和新感悟，获得灵魂的净化和思想的升华。

“海陆丰／我会回来／让我再次站在红场的门外／再见证彭湃历史苏维埃……”再见，红场，我还会来的。









来源：东岸，文：陈泽楷，图：东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