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夏天遇见的美好

名园老马

“风暖人间草木香，一笺清浅入夏来 。”今晚，当我读到这二行诗句，不禁抬头望向窗外夜空点点星辰，就看到或想起夏天的模样，是骄阳灿烂，绿树成荫，白日渐长，绿树成荫绿围红，或是庭院深深人家，蒲扇摇晃，凉风轻柔，它们以一种我无法拒绝的姿势带我走进我记忆里那些清晰又渐远的岁月，让我以一种欢乐又忧伤的状态去追忆我遇见的夏天，那些留在我记忆里的美好。

有人说：“人生最美是相遇。”从春天万紫千红到夏天的草木繁荣么？但南方汕尾这个滨海城市，四季的变化不很明显，在夏天依然可以有像春天百花怒放的风光。唐诗人刘禹锡说“我言秋日胜春朝”，因为秋天“便引诗情到碧霄”。但我喜欢夏天，“夏浅胜春最可人” “绿树阴浓夏日长”。城里城外，凝望处，明媚里草木葱茏，绿树成荫，树影婆娑，万物生机盎然，树花朵朵惹人惜。南方的夏天花草恣意妄为，树木长得繁茂，生机勃勃，花朵开得热烈灿烂，缤纷多彩。每次我走进山里，流水淙淙，绿草如茵，夏风轻柔，阳光在密林里左右晃动，眼里的夏天的这些美好景象总会一种莫名沉默，就会想，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安放我所见夏天的美好。读这夏天，逐字逐句地阅读，才能读出我的夏天的模样。其实，我是多希望心中装有一部对着夏天衔接着遐想的相机，把每一片树叶都拍成照片，把每一缕阳光都拍成少女明媚的笑靥，把每一处绿水荡漾的池塘拍成玉盘……最后用温暖的文字给每一寸脚下的泥土配上一篇篇充满着温情和爱意的诗行……

天地萌生万物。在夏天里，植物的生命力是最旺盛的，似乎夏天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催发它们生长。走进山里，行山林上，山色竞秀，草木葳蕤。尤其在雨后，绿叶所覆盖山野，绿油油的，满眼是一片旖旎、生机的风光。在静悄悄的山谷密林深处，四周笼罩着闷热与幽静，闻着泥土的味道，聆听一声接一声的蝉声，几声断断续续的鸟鸣，总会不自觉陷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体悟之中。今年6月份中旬，我到汕尾市区马宫牛尾山，爬到半山腰，忽见成千上万的蜻蜓在一片树林上盘旋起舞，轻盈的身姿追逐着阳光，翅膀扇动的合音声呜呜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它们有时飞到我的身旁，与我触手可及，十分友好，令我神情飘逸。当时我甚至怀疑，这些小精灵似是在邀请我加入它们的队伍，却不知我不能“羽化而登仙”，如孙悟空变成一只小蜻蜓！那时，我想人生的最大遗憾应是不能“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每次夏天山里行一次，我看到山里山外草木繁茂的景象总会有一种莫名沉默，当我抚摸每一片绿叶，每一株小草，每一朵山花时，就会想，这些是我在夏天遇见的美好，这些小生命是多么可爱，内心变得很柔软，总是不忍心采摘它们。徜徉于林间小径，身影伴随日光在树下晃动，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能穿越时光似的，追忆着过去一段段深深浅浅的年少旧事，眼前会不时闪烁这一幕映像：山峰上石头比树木多，山坡光秃秃的，几乎没有生长草，因那时家家户户都要到山地挖草找枯木回家烧水做饭，山坡的草都长得矮小，不方便割。到山坡地挖草于我是记忆犹新的，学校放暑假期间，我也常和母亲去村外挖草。在那么一个个的夏日，少年时的我、小妹和母亲要行几公里路，翻山越岭，寻挖了一个上午或下午草，三个人用满身汗水和饿了才换来一百多斤的草，挑着二小捆草跟着母亲的后面的情景，如今想来，虽充满着辛酸，但我们三人在阳光下的身影，应是岁月留给是我记忆里最美的侧影。

南方的夏天也是各种花果飘香、绿树婆娑的季节。在夏天，如果在乡村山里有数间茅屋，“几阁积群书，时来北窗阅”，日暖月明时，或在树荫下或在凉亭里一方小桌摆上一副茶具，边品茶或读书，供助思想羽翼，带上美妙的心思，那些飘逝在诗文描述的夏天故事与今天之夏景衔接获得苏醒、鲜亮，让流逝的每一寸都散发着温暖、鲜艳的芬芳。

在汕尾的六、七月，正是荔枝成熟期，品尝大而红、酥甜可口的荔枝佳味时，诵宋绍圣元年（1094年）六月，苏轼贬谪在惠阳（今惠州市）宁远军节度副使写下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句，更有一番深切品悟。读唐人高骈《山亭夏日》“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的诗句，一院花海一院芬芳的气象令我向往。随后，便也去买几株蔷薇花苗，期许我家深深庭院也有“一院香”的景观。读宋杨万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似乎有一幅江南荷池清韵画卷展现在脑海。市区捷胜军船村有近二百亩的荷池。每年六月，每当军船村的荷花开了，我都会去，毕竟诗里的西湖离我太远了，虽然先人有诗言：“荷花开后西湖好”， 军船村的荷花在我眼里与西湖的荷花一样娇艳、纯美、可爱，没有二样。行走于池上栈道，观赏军船村的荷花，轻风拂面，美不胜收，应是“水风叶底波光浅，亭亭翠盖红妆面。”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唐人的 “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乱”描绘着六月乡村一幅幅宁静幽美的画面：山清水秀，小桥流水人家，一畦一畦绿波翻动水稻的田园风光。在夏天，清风可期，阳光可待，诗意行程在远处，“穿过人海别停下来，趁现在还有期待”，带上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前行，你总会与一些美好邂逅相见，会有一段时光值得你怀念、珍藏。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还是那些往日时光。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身上穿着旧衣裳。”每次想起《往日时光》这首怀旧的歌，我就会想起少年时期在乡村生活的夏天片段，虽然时间久远，但我记忆总是珍藏那些发生在夏天令我快乐或忧伤的旧事。“楼台倒影入池塘”，我的家门口有几个连接的池塘，虽没有楼台，但池塘有许多巨石和几只小船，池坝上一排排的想思树，茂盛葱郁。夏天时，烈日炎炎，池塘是我和小伙伴游泳、玩耍的乐园，我们在船上或石上玩水战或在水里玩叠罗汉，那时飞溅的水花，快活的笑声，熟悉的脸貌，时至今日仍常常在我梦里闪现。或是皓月的晚上，星光点点，约上几个小伙伴到晒谷场玩捉迷藏或跳皮筋，这种自寻快乐的时光是那么有趣，令人怀念。或在闷热的夏夜，抱一草席到村头大榕树底下睡觉，可听老人讲村里过去的故事，或听《水浒传》《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古典故事，也在那时我最一次听村里老人讲彭湃焚烧田契的革命故事，老人说他见过彭湃，随口唱起“冬呀!冬!冬!冬!田仔骂田公!田仔耕田耕到死，田公在厝食白米!做个(的)颠倒饿……”如今，当年给我讲故事的老人都已不在了，每次我回家乡时依然跟那几株榕树会相见。记忆最深沉的一次是我在十岁时，那年夏天，应该七月下旬，我得疟疾，四肢乏力，在缺医缺药的农村应属大病，家人都担忧我会跟二位兄姐一样夭折。

院子里晒着父母从田地里收挖回来的花生，父母都到田地里干农活了，爷爷到盐场晒盐。家里只奶奶照顾我，一个午后，因天气太闷热了，奶奶在家门口小巷阴凉处铺了一张草席，抱我到那躺着，一只手摇一把蒲扇，另一只手轻摸着我的头。在那一天午后4时多，天空传来几声客鸟的鸣叫，我看到村医生学明伯伯匆匆从巷头走来，在我家门口就开心对我奶奶说：“这下可好了，找到药了！”奶奶便把我抱进室里，伯伯给我带来是白色小药品。我吃了几天药后，病便好了。许多年过去了，奶奶的手是柔软的，蒲扇的风是清凉的，伯伯的声音是开心的，该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每当我想起那年的夏天，奶奶和伯伯的音容笑貌就会在我面前闪现，温爱一如当初，感觉到心里头的怀念之树又长出新芽，枝丫上绽放着一朵朵小白花。

譬如朝露的人生，无论生如夏花灿烂，还是如尘世过客。夏天给每个人的风景都可是独一无二的。当我站在春秋的两岸顾看流逝的夏天，每一个飘荡夏天都有的阳光灿烂、夏木蓁蓁的当年影子，春去秋来的岁月枝头低吟怀念与欢悦，还结着一枚青涩的乡愁，但那些在夏天遇见的美好，会以一种美丽的力量温润我的生命，让我感召周遭的美好，相信虔诚、乐观、善良、平静，都在路上……

来源：善美东岸，图文：陈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