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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归老“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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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1-3-8 23:3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梦归老“红中”,海丰人社区 HFren.cc

    1960年末到1963年间,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孩子饥饿,人民饥饿,支持教育不会比对付大饥荒更重要,民办学校的生存只能靠“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幸亏,老“红中”三个班级的100多名学生,除了拥有残旧的桌椅和几间简陋的教室之外,还拥有六位在饥饿中仍一心办学的老师。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赞美我的老师们。除林伯群先生以外,马绍逸、柯淑儒、陈家伍、林达生和叶锡武五位老师都健在。他们在家乡的校园里默默奉献,安于平凡,不习惯张扬。平凡的世界只接受真切与平实,别的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盼我的旧梦能勾回他们的愉快记忆,我只盼我的感怀能得到他们的会心一笑。
    1960年,我就读红城中学,3年后初中毕业。45年前的人生往事,大多早已变成无法拾掇修复的碎片。我是 “红中”第三届还是第四届的学生呢?我现在记不清了。但是,就像我难忘家乡的龙津河一样,我也难忘老“红中”母校,难忘母校初创时期六位辛勤耕耘的老师们。

    也许是,年纪大了旧梦多。那条静静流淌的河,河边那所小小的学堂,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情景朦胧而深远,依稀还能听到一阵一阵低沉的学堂钟声。记得,老“红中”的校钟,是一块吊在屋檐下锈迹斑斑的铸铁,敲打人总是林伯群先生。我在学时他年近半百,老是眯缝着双眼的和蔼面容,简直像菩萨的笑脸;他敲打的上下课钟声,在我的梦中也仿如庙宇的钟磬声,听来竟是那么悠扬而神圣。

    林伯群先生是我六位老师中的长者,教我们初一的语文。他少时接受的应该是旧式教育,故较擅长文言文。他用海丰方言摇头晃脑朗诵清代学者钱鹤滩的《明日歌》,那样子就像旧时的私塾先生,至今我仍然印象深刻。据说我们的方言接近古时的“官话”,保留了很多中原雅音,用来读古文,十分贴韵,抑扬顿挫,悦耳动听。我读高中以后,语文老师都是科班出身,不再以家乡方言教学。

    他们用普通话给我们读古文,别有风味。但是,我还是偏爱林伯群先生读“之乎者也”时的“老学究”式的腔调和模样。当我们这班傻小子跟着他一边摇晃脑袋一边大声念书时,实际上正在不知不觉地接受着古汉语的启蒙教育。我就业后从工,但业余喜爱文学,闲暇时也读点古文。有这样的兴趣,可以说,与林伯群先生早年灌输的那套恰到好处的“旧式”教育不无关系。林伯群先生逝世多年了,但愿他在天堂上的学生不至于像老“红中”的学生那么顽劣,会轻慢他的厚道;但愿他在天堂上望着人世间正在步入晚年的老“红中”的学生时,依然会露出宽容的微笑。

    半世沧桑,老“红中”的学生在各自人生的道路上,大概都走得不容易。没有辉煌的篇章,也从未给母校丢脸——像绝大多数的世纪同龄人,老“红中”的学生成年后,只是这块大地上的普通劳动者。但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他们都没有沉沦。他们能够自食其力,能够成家立业,也能够服务社会。原因之一是,他们曾经接受过老“红中”最实在、最有效的基础教育,在那里经受过艰苦的磨练,培养了比较健全的人格,掌握了生存必需的起码知识。

    然而少年时,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也包括我,却差点成为被那个年代遗弃的孩子。学校资源极有限,国家实行的只是六年义务教育,政治标准决定一切,升中也必须“根正苗红”,这是历史的现实。因为所谓的“家庭出身不好”,我读完高小,眼看就要失学了。倘若老“红中”不收留我,意味着我的学历将永远是高小,往后的道路将更加坎坷,时至今日也可能过不上平稳的生活……记得儿时,龙津河有潮,每天潮起潮落,洗刷着河岸的泥沙,却没有冲走河滩上的小石头。她保佑河边长大的孩子,她让河边的学校招揽了我。我想,我常怀感恩之心记念初中母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老“红中”当然不是专为我这样的“问题儿童”而设的。镇里和周边的农村有很多等着读书的孩子,县城就那么一间公立中学,实在容纳不了太多的学生。于是,在大跃进时期的1958年,民办的“红城中学”就应运而生了。那是一股兴学的大潮,全国各地都在兴办民办学校。因此,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听到“希望工程”这个新名词时,我便觉得,在老“红中”创立的那年,“希望工程”实际上就在全国开始实施了,只不过当时没有安上这个响亮的名称而已。后来,我一直认为,所谓“希望工程”,就是大力发展平民教育,尤其是贫困地区的平民教育。

    “红城中学”早期的教学条件和学习环境,跟现在的报刊、影视所报道、描画的贫困地区那些小学校的落后状况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富强的国家现在正在投入越来越多的资源发展农村教育事业,山区学校得到了海内外热心人士的关心和支持;可是1960年末到1963年间,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孩子饥饿,人民饥饿,支持教育不会比对付大饥荒更重要,民办学校的生存只能靠“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幸亏,老“红中”三个班级的100多名学生,除了拥有残旧的桌椅和几间简陋的教室之外,还拥有六位在饥饿中仍一心办学的老师。因为有他们,老“红中”才成为可以读书的地方,因为有他们,老“红中”才成为可以真正读好书的地方。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赞美我的老师们。除林伯群先生以外,马绍逸、柯淑儒、陈家伍、林达生和叶锡武五位老师都健在。他们在家乡的校园里默默奉献,安于平凡,不习惯张扬。平凡的世界只接受真切与平实,别的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盼我的旧梦能勾回他们的愉快记忆,我只盼我的感怀能得到他们的会心一笑。因此我宁愿选择不赞美!

    那个时候,孩子们正当发育之年,却面黄肌瘦;进了民办学堂,心里也不免自卑。教导主任马绍逸老师无力让学生摆脱饥饿,但他必须让学生对自己的生命与前途充满信心和希望。老“红中”的名誉校长是镇里的干部,荒年中正忙着镇里的生计,无暇顾及别的事务,我从未见过他。马主任才是实质上的一校之长。他和柯淑儒、陈家伍、林达生、叶锡武四位老师一样,20岁左右,年青有为。

    论年龄,他们是我们仁厚的兄长;论学识修养,他们是我们敬畏的老师。很多年后,当我为自己能有机会上大学而感谢天地时世时,我也总要为天地时世的不公而慨叹。因为五位老师品学兼优,当时完全够格上大学深造,而“上帝”却亏待了他们。也许,曾经失落者才善于感化失落的灵魂——马绍逸老师理解学生的心理状况,他执教的政治课,从不空泛,毫无教条,谆谆教诲的都是做人的简单道理,却让我们懂得了自尊、自爱和自强。

    寒暑假时,老师们那些上大学的同学回乡了,他们常欢聚在一起,海阔天空地神聊;假期过后,老师们总会把他们神聊的话题,编成好几条像“天方夜谈”一样的生动小故事,让我们这帮孤陋寡闻的孩子听得目瞪口呆,如醉如痴。回头想想其中的寓意,大家还能悟出一些道理来,明白了做人“要有爱国之心,也应胸怀理想”。倘若我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我一定会从老师们言传身教的方式中得到启发:教育成功的根本在于教师与学生之间的融合和相互理解,潜移默化的引导往往比干巴巴的说教更为有效。

    老师们常常家访,不像现代学校只是开开家长会;他们也常常带领学生走进社会,参加各种公益活动。我们每学年都有一个月左右的农忙假,集体参加割禾插秧、修水利、建水库,以至抗灾抢险。体力劳动是那个年代学生的必修课,再娇弱的人,也得学会承受。

    老“红中”没有任何体育活动设施,但是得天独厚,有龙津河和河边的沙滩草地。体育老师叶锡武的训练课程永远是跑步、体操、排球和游水。有一次,他借来两条小木船,带我们在河上泛舟竞划。浪花搏击,船儿晃荡,孩子们纷纷落水,于是放肆嬉闹,开心极了。上岸后,老师、同学一起煮番薯,如狼似虎分享课余在菜墟埔开荒劳动的收获。这是我最能清晰记起的初中阶段最热闹、最快乐的活动场面了。

    如果说,体育可以利用天然条件,那么,上化学和物理课,天上就不会掉下教学所需的辅助设备来了。多年前听说过贫困山区有一位中学物理老师,教了一辈子的电学,自己却从未见过电灯。上世纪60年代初年,虽然我们白天也是光着脚丫子上学,晚上在家学习用的还是昏黄的煤油灯,但是县城里的街道入夜毕竟已有电灯照明。因此,我们的物理老师柯淑儒当然见过电灯。他的困难是,给学生开课时没有任何仪器和模型,就连一张示意挂图都没有。我唯一看到的实验是化学老师演示的“氢气的产生及其燃烧”,因为在学校的家当中总算还能找到一个烧杯和几根试管。柯淑儒老师可就煞费苦心了。

    他拿来一瓶墨水、一支毛笔和一捆白报纸,叫我预先在家把物理教科书上的插图依样放大画出来,上课时供他挂在黑板上讲解。这项任务使我受益匪浅:一、挂图是我临摹的,自己觉得“光彩”,故心情好,听课入神;二、生怕画错了被柯老师责备,故须先把书中所述原理琢磨透了才敢动笔,等于每课都搞好了预习;三、因小子“劳苦功高”,柯老师报马主任批准,有几个学期给我减免了学费。我家境贫寒,减免学费,无异雪中送炭。可学校也穷,哪有能力为困难的学生家庭减负?给我的优惠是绝无仅有的事。因此,我永远忘不了柯淑儒和马绍逸老师当年对我的激励和关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达生老师一个人承担了老“红中”初二、初三年级所有数学课的教学任务,包括代数和平面几何。他为此必须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然而他从不敷衍应付,而且备课格外用心。课堂上,对每道例题,他都要演示好几种解法,让你明白哪种解法最简便。他每天布置作业,也极注重训练学生敏捷灵活的思维能力。每次考试,他出的题目难度高、数量多,要求学生解答得又准又快。若解法烦琐,必然交不出完整的答卷,好分数的指望肯定落空。因此,学生平时不得不勤动脑筋,加倍用功。碰到难题,都会琢磨有几种破解方法,哪种最省事。

    1978年初,我报名参加高考。当时距考期只有两个多月,复习时间极有限。林达生老师16年前教的平面几何,却是我认为最有把握,无须再费时、费心复习的科目。我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厚厚的平面几何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结果发现所有的定义和定理仍存放在我的大脑中,就像电脑硬盘里的资料,一条也没有丢失。这完全依仗林达生老师当年的“刻录”之功,否则,基础不可能这么牢固。他的严格教育,造就了一种思维定势,使你往后在生活和工作中碰到难题时,也会迅速反应,马上去寻找既不违反相关法则又最有成效的解决捷径。跟林达生老师学习数学,竟能得到这种好处,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毕业班的班主任是陈家伍老师,起初他只教我们音乐和生物。我喜欢的世界名曲《渴望春天》就是45年前他教唱的。上初三以后,他又兼任我们的语文老师。那时节,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陈老师看过很多文学名著,常在课堂上旁征博引向我们评介,引导我们读了不少有益的课外书籍。好书要“精读”,是他的叮嘱。每个学生的作文本,每页行间的空隙,都密密麻麻地布满老师用红笔删改、圈点的符号和精细的点评文字,最后还少不了几百字的总评语。那些红、黑墨水相间的绿格子灰白色文稿纸,在我的印象中美极了!

    可以说,我们每一周的每一篇小作文,都是学生和任课老师心灵的交融,里面都聚集着孩子的勤力和老师的心血。要是那些小本子今天能够保留下来,我一定会展示给我的女儿看。她读初中时,她的语文老师评阅学生作文,采用的却是这样一种新办法:你评他,他评你,……让孩子们自己相互阅改,然后才花点时间统一讲评。他教出来的学生也不赖,但我总觉得他没有克尽教师的本分。对比可敬的陈老师,我女儿的老师可舒服多了!

    学生的语文基础,都是在中学阶段浇铸成的。除了文科,大学不再教你写文章,只教你翻资料。我有幸在初中和高中阶段都各有一位很棒的语文老师,他们分别在我初中、高中同学的心目中,都享有颇高的声誉。承蒙他们教导有方,愚钝如我者,才不至于动起笔来,太过词不达意、文理不通。初中阶段的语文老师就是陈家伍先生,我一生都会铭记他孜孜不倦的教诲。

    十年前,我回家乡,曾特地到龙津河边故地重游。龙津河已经不是我儿时的龙津河,而菜墟埔上老“红中”的校址,已变成了住宅小区。我在那一带流连良久,惊异眼前的变迁与繁荣,心里却怅然若失。我要找我的初中母校,于是沿河而上,一路寻觅,几乎到了龙津河的“水穷处”。新“红中”隐现在一片茂林修竹之中,那儿幽雅迷人,是我少年时从不曾去过的地方。

    真意想不到,走进校门,就望见陈家伍老师正在校园的广场上躬腰用粉笔出黑板报。眼前的景象实实在在,却又仿如身在梦中。梦里梦外,都令我感受到母校的亲切与温馨。

    红城中学的网页上,详细介绍了她今天的规模、面貌与成就,分布各方的校友们都能欣喜地看到她50年来与时俱进的巨大变化。红城中学的教育事业,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成功的。时下人们总拿“升学率”和有没有培养出“出类拔萃”的人才来衡量教育的成败。

    我认为,升学率高无疑应该是学校的追求目标,学生日后能成名自然也是学校的期望。但能否“出类拔萃”,更多的是与学生自己的天分、努力和机遇有关。平民教育不是精英教育。学校只要能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他们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能为国家添砖加瓦,也就成功了。否则,我等一生平凡,不是没有资格写回忆母校的文章吗?

    在今年的教师节和初中母校50周年校庆即将来临之际,谨以这篇小文,表达我对新“红中”的祝愿,同时衷心感谢曾经给过我良好教育的敬爱的老“红中”的老师们!


    二○○八年七月十八日·深圳市作者:马健能来源:我是海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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