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去哪儿了？

名园老马

跟往常一样，站在儿时经常浏览山色和聆听涓涓水流的凳子桥上面，循着水源蜿蜒的来处以及它的去处眺望。那儿有一片春天应有的蓬勃苍翠，一度让人心笙摇曳。当看到水流沉默孤独的背影时，心里头泛起被抽痛多次的感觉。远处如黛的山脉，依然绵延层峦，以包容万千的姿态拥抱着春夏秋冬。熟悉的环境，陌生地存在着。那种熟悉的天籁之音，似乎已慵懒无力。只看见杂草野蛮地占据着原本属于水和沙石共有的空间。

看着眼前羸弱的河流，却浮现起记忆中的雄浑激昂。每一段蓄水落差都中气十足，吼声洪亮。河道中间布满了山村地形应有的怪石嶙峋和突兀起伏，河床宽度也从没忘记她被赋予河流身份的骄傲。水流每完成一段旅程，就会寻找合适的休整地点，制造一次平静温柔的表演停留。好像为了歌唱水的清澈而酝酿激情，感动一路顺水的知己相遇。

我至今记得，垂钓于四周被水浸漫、凸起的硕大麻石块上的情形，下面水流湍急，河水清澈见底，鹅卵石点缀其中，流水与石头频繁地深情碰撞，水花飞溅跳跃。除了冬天的其他季节，成群结队的河鱼随处可见，悠闲自得，溯水觅食。如果合理地利用傍晚前的时间，选择在这方大石头上固守垂钓，钓竿一抛一拉悠然的收获，足以品尝到晚餐鱼鲜的满足。虽然历经时间的洗礼，那一方硕大麻石仍然立在原地坚守不去，只是四周长满了杂草和灌木，略显尴尬地裸露着它不愿示人的面孔，好像要将它制造过的哗然永远隐逸。围绕它的哗啦流水声也已消失不知所踪，一条失去河流动感的水沟，平添一份苟延残喘的岁月无奈。看得出来，身边的那些绿色，也在黯然凭吊它曾经高傲而浩荡的过往。

梦里有过幻想，借一泓奔腾澎湃的激荡溪水，重温儿时击水溪流的味道。小伙伴们曾经齐心协力，以石头垒起的储水泳池，蓄水深，横跨河面宽。伴着飞奔的流水撞击石头的清脆声，一直在骨子深处唤醒着记忆。从仲夏浅滩初学游泳开始，河里溅起的朵朵水花，夹着一河滩无暇的笑声，勇敢而纯粹。再到走向深水区的尝试，仿如挑战大海浪涛前的预备。呛在口里的水，咕嘟下肚，“清泉如甘露”的最好体会莫过于此时、此情、此景。泡在水里，润泽的不单只是调皮的玩乐，还有阳光的心灵。
抱着残缺不全的梦，多彩的世界成了进取时必须要走的天涯。喝着他乡的自来水，闻着他乡的泥土味，品尝着异乡漂泊的滋味。在不知不觉中感知时间的流逝。也在每次回家短暂的逗留时间里，下意识地走向盈满记忆元素的河岸，一次又一次无声感受来自故乡河流触动心灵的变化。童年戏水玩乐的画面，恐怕只能是一页永远的回忆篇章了，还有那流水与石头缠绵，令人陶醉的美妙旋律、满溢丰腴的流水声、潺潺而去的自然乐曲，放松垂钓的收获乐趣，这些惬意强烈的节奏，是否还能在缺少水的背景下重现江湖？注视着失去镜面波光闪烁的田野，慢慢变窄的河床，沦为半旱的小溪无语的水流，唯有默然感慨。杂草丛生的河岸以及河床，早已融为一体。昔日奔腾汹涌时的咆哮，平静流淌时的如歌如诉，鱼翔浅底的无拘无束。让人不禁潮涌起一股莫名的怀念。

很长时期以来，缺水的各种话题就频繁出现。特别是山区很多地方，关于山崖泉眼濒临或已经枯萎的事例多有听闻。或者从家乡溪流大小和水位深浅的整体变化也可窥一二，就算是存在多条水系的地区，如果没有自然雨水及时的眷顾，水源变小、变少，河水变浅造成的生活用水短缺，就不再是一件漠不相关的事情。虽然经过河道清理和两岸河堤建筑的景观美化保护。河床却裸露得越来越多，这就说明了水源供应不足的问题日益严峻。况且水土一直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流失，由水衍生的民生问题变得更加让人忧心忡忡。
事实证明，各地各水系都在不同程度呈告急之势。水库储水量继续承载着正常的水量供应，也同时处于让人揪心的减量之中，蓄水量的锐减，加上长期以来降雨持续的偏少，防旱抗旱形势变得无法乐观。这也是我无数次问过自己的问题，流水，究竟去哪儿了？

时值春末夏初的南方，本该是雨水淅沥、江河水暴涨的季节。她却好像忘记了与自然的约定而迟迟不来。溪流再也无力弹奏流水知音的乐曲。很多来自于深山泉眼的农村自来水干涸而前缘难续！主观决定了必须重新寻找水源解决困境。假如停置多年的老井能发挥以前的能量，冒出汩汩清泉，给原来的用水家庭一个惊喜，那该多好！现实最终以水井深度不够的“杯水车薪”残酷地回答了这个生活难题。依靠钻挖更深的深井资源得到用水保障，变成获得生活用水的唯一方式。于是，以家庭合作、村集体为单位的钻挖水井持续增加。甚至乎，原来尚有少量水源的浅井被附近新钻挖的深井抢了源头，沦为一口枯井。钻挖水井的深度逐渐演变成拥有稳定水源的基本保障。

还没选择“江湖”闯荡之前，故乡的河流垂钓，已然是心中选择亲近故乡的重要方式。而且也无比清楚沧海桑田的变幻规律，属于自然的水资源缺乏更是一个涉及危难、变数更大的话题。它关系着地球生物，关系人类走向兴亡。
经常反问自己，社会的进步，是否注定了获得与牺牲同时并存的宿命。经历时间堆砌的亲身体会和接触，身边一件件与水关联密切的事情都作了回答，相信也不止于我有这种来自灵魂的惊颤。最有代表性的，也是最容易感受到的莫过于泉水和溪流。这些不仅仅干旱才存在的普遍现象，真实暴露的问题就是“水，究竟去哪儿了？”，其实，无论是谁也不愿意看到水资源逐渐减少。可它却是还将继续存在的事实。我在“杞人忧天”地想，有那么一天，水资源的保护会不会是战略性的。

不难想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理念，首先是维护生态均衡，保护生态环境的理念。无可替代的水资源是决定地球生存时间的唯一条件。节约用水不应该只停留在一句空喊的口号上，而应该上升到一个用水警示的必须高度。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由于失去水源而变得不再白练腾空、草长莺飞，那些原本鸟语花香的世界也或将不再山明水秀……
水，究竟去哪儿了？我站在岁月长河，问自己，也问那些总认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芸芸众生之无所谓者......






来源：东岸，文：彭武法，图：东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