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港的小岛

名园老马

身后一片蔚蓝，你是否依恋古镇烟笼人家；头顶一片夜空，你是否好奇黎明前的黑暗；身处大海深处，你是否期望星辰大海。

书上说：你所不知道的远方，那是值得一读的诗篇。真正的星辰大海，总是望尘莫及。老家的风俗好传统：捕鱼的渔船妇女不能上，未“出花园”（男孩女孩15岁要过出花园的风俗，出过花园表示已过成人礼）的孩子不能上。出生于工人家庭的我，早期家里没有渔船，更没有机会上渔船出港了。

距离“东宫码头”几海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岛，正因为有这座小岛，无数艘渔船在没有“建港大坝”的时候，有了归处。如渔船返回时遇见渡口前“打横”的漩涡会逆转上小岛，或者麒麟山下的西海，想侥幸逆风回来，可怕的“打横”旋涡会将船头沉到水里，海面上唯一露出来的地方，是那高高翘起的船艉...…多少渔民因此一辈子到不了家门啊！

因为有了这座小岛，渔船有了歇脚处。小时候遇见风大雨大的时候，我常常和堂姐妹到东宫码头眺望对面的小山岛。望见岛那边的手电筒往我们这边打圈圈，我们就满心欢喜，知道两位叔叔的渔船已经返回来了，暂歇在小岛。我们飞跑回来给“山仔头婆”和两位婶婶报平安。“山仔头婆”是两位叔叔的母亲，因为娘家是住山仔头社区，家族中的人尊称山仔头婆。

记得上一次上岛还是少女时代。那个中秋节的晚上，和哥哥姐姐们赶“游河”的风俗来的。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坐机轮船出海，非常兴奋，之前坐的是渡船。远离渡口的时候，雾气笼罩着夜空，特别迷人。

耀眼的星空下，轮船平稳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前行。倒映在海面上的月光也照在我们身上。多年来，那个夜晚的静谧，一粒粒珍珠似的星光，一直撒在我的心里，撒在我的人生路上，给予我不同的光辉。也是在这个小岛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星辰大海。

有人说：少女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非烟尘人间。而我第一次见到的星辰大海，令我胸有丘壑万千，心有繁华笙歌。雄浑苍茫的大海，月光安详地吐洒着它的清辉。它像一条巨龙横卧在甲子港面上，波光粼粼，不停地跳跃着。

潮湿的海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吹拂着我们的脸，加速的航行把小镇的狭窄，嘈杂全都挥洒在身后滚滚的浪花中。见惯了大海在沙滩边咆哮的样子，我一时竟无法适应深港的这份安静。

船在海上兜了几圈，停留在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哥哥姐姐们跃上了甲板，我跟着一起下了船，看到了梦幻星空。那天晚上，大家团团围坐在沙滩上，支起带来的木架，点燃了火把，篝火在黑夜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辉，仿佛一束光照进了未知的自己。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在这个小岛上看到了星辰大海。

前年，因为刚好有渔船，几个好友相约出海上小岛。眼看东宫码头离我们越来越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坐渡船到外婆家的情景。那满满一船的人啊……就靠撑木当舟，每每坐一回渡船，我和母亲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特别是秋凉如水的清晨，更是雾气逼人。露水顺着我额头上的刘海，大滴、大滴地滚淌在脸颊上。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无畏胆大啊！

小时候坐渡船时去那么“远”的小岛，坐啊坐，一时半刻都到不了。此刻，我还在眺望东宫码头楼台上的妈祖像，一阵“轰轰轰”的轮机声一下子就把我们送到了跳板上。想想小时候船快靠岸的时候还能望见“大胆山塔”。如今高楼叠起，连塔尖也看不到了。“所念皆星河，星河不可及”！

小岛上的沙子还是那么的细软，我和几位友人赤脚踩在海滩上，不断地拾拾遗遗。走几步，我一再而再地回头，看看码头，看看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古镇，再看看无边无际的甲子港外，感慨万千。脚下这些深深浅浅的脚印，毫不逊色于我手里这些美丽的贝壳，以及被海浪冲上来的珊瑚礁。

人生极其曼妙，闻海风的味道，海边追沙马，沙滩彻城堡，早已是从小到大的日常。可每次一到海边，仿佛忘了时空，忘了来时的路。

在岛上的时光好快啊！看到准备出海的渔船亮起来灯时，才知道已近黄昏了。我好想“凭一口气，留一盏灯”，在这最陌生又熟悉的岛上，在这空旷的时光里，迎日出朝霞，送日落黄昏。看一看星辰大海，铺一铺金光大道。我心里铭记着：故里的甲子港有一座小岛，那是有光的地方。历尽千帆，仍不染岁月风尘。时光缱绻，依然芳草芊绵。

来源：善美东岸，图文：李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