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名园老马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用这样一段故事，作为我这一次旅行回忆的开端。这一段普通的故事，作为起点并不吸引人，但至今回忆起那天下午，它所带给我的冲击与感慨，让我依旧不能忘怀。

花了半个下午把行李收拾好，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的地铁站、道路和高铁站尽是拥挤的人群，不禁担心起赶往火车站的这段路程是否顺利。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朋友已经在售票处等候多时，另一个朋友还在路上，离火车发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不禁心里有些发毛。在我取到纸质票出来时候，看到朋友旁边突然多了两个农民工模样的大叔围着。瞧着局促不安的朋友，下意识觉得是来骚扰的，便赶紧走到他们跟前，了解清楚怎么回事。对方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跟我们说，他们是来找我们买票的，因为在售票处那边询问的时候，已经显示没有车票了，他们不识字，也不会用软件购票，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们在门口找到了我的朋友，就如抓到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离发车不到四十分钟，另一个朋友也还没到，出于善意，我们拿出手机帮他们找寻回家的车票。直达票没有，中转票或者目的地附近的票可以吗？我们一边找着可能一边询问着大叔，他们也在不停的交谈着，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回问我们，多少钱？什么时候的票？今天的票没有，明天的也可以，只要能回家都行，在家附近的目的地也可以，到时候下车了再坐其他交通工具回去呗。让人绝望的是，后面几天的车票基本都没有了，我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软件，看看有没有人在临行之际突然改变计划，把回家的票给到这两位农民工。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的需求，命运如同捉弄人一般，在我们焦急的时候给了我们希望，朋友突然很激动的跟我们说，她在购票软件上刷到了三张火车票，顿时我们便紧张了起来。两位农民工想要快点买到票，但朋友却又犹豫了：农民工们的反应让她觉得他们像骗子，也许购票之后他们会不给钱就走，我们的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另一个朋友也快到了，折腾不起。看着农民工们迫切的眼神，我们说出了我们的顾虑，询问对方可不可以先把车票钱发给我，而对方在听清了我们的要求之后，也是毫不犹豫把钱发到了我的微信，在那一瞬间我有些羞愧，他们是真的很想回家。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的想法也没有错。购票还要填姓名，电话号码，身份证，在这段时间，我甚至比他们还要急切，在他们乡音里辨别出正确的数字，到后面直接把他们的身份证拿到手上拍照扫描。一切终于填写完毕，软件上显示车票还在，马上购票。

看着界面上的购票进度渐渐到达100%，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降了下来。他们也不禁露出微笑，拿出烟来给我递了一支，我也笑着摆了摆手，跟他们说我不会抽。看着气氛愉悦了起来，他们便向我们娓娓道来：他们是来务工的，本以为接下来的时间里，还要继续工作就没想过回家，但今天上级突然下达通知说这几天放假，于是在那时，他们对回家的渴望达到了顶峰，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来到火车站，他们没想过这几天是五一假期，就这几天出行的火爆程度，哪还有什么可能临时买到当天的票。于是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他们走出售票大门，祈求能从路人中获取其他可能，他们找到了我们。我笑我们急着逃离日常，不远千里远离家中去寻找我们的梦；他们急着逃离日常，却只想重回故土，与许久未见的家人相聚。

然而，命运像是要把玩笑开到底一样，购票进度在最后部分停止，系统显示余票不足。我们换了个软件，搜索班次，屏幕上依旧显示剩余三张，再次购买，一段时间后系统再次显示余票不足。我们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甚至询问客服，软件里显示的那三张票却如泡影一般触碰不到。

我艰难的向两位农民工开口，一时间我们四人那欣喜的情绪不知道往哪搁置，只能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再找找吧，还有机会。最后一个朋友也到达了火车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即便是特别想要给他们买到回家的车票也得离开了，此时距离发车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无可奈何，我向他们表达了歉意，告诉他们我们的火车要发车了，得进车站赶车了，并且把钱转回给了他们。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多挽留我们一句，哪怕是让我们再找找。可能他们的身份、穿着、浓重的口音，让他们难以对路边的人开口询问，在飞快发展的社会中，人们已习惯防备身边的人，能碰到愿意帮助他们的人已经十分难得了吧。

在我们离开以后，他们也许会接着去找其他愿意帮助的人吧，那些人会愿意帮助吗？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回到家了没有。这是我们离开以后的牵挂。

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将近两个月，在我们回忆的时候，那种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复杂感情依然冲击着我们。回顾时翻看着相册，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当时扫描身份证时留下的照片。从上面的信息可以看出他们来自河南，已年过半百。一个饱经沧桑，衣着破烂，为了养家糊口跨越半壁河山来到此务工，眼中却净是故乡的土地和家人的男人模样，在我脑海中显现。在决定要专门用一篇文字记录这一片段时，我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这是我们旅途起点的故事，也是他们回家的起点。

彼此在偶然间交错交集，然后擦肩而过。

文字：许晔

图片：网络

编辑：黄晓萍

审核：马泽松

来源：善美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