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羌罗輋的“护国蛇岳公王”神诞

名园老马

海丰地区民间俗语有云：“十五、十六罗輋坝”，说的便是每年农历九月十五的黄羌镇罗輋坝蛇岳王诞。从九月十四开始，当地人除了进行隆重的拜祭公王的仪式，还会筹备丰富的美酒佳肴在家宴客。在外工作、旅居在外的罗輋人还有外嫁的罗輋女儿，他们无论多忙也会赶回家乡参加这次盛会。

这种情景海丰人最是熟悉不过的了，海丰地区多民间崇拜，每村必有社神，但凡神诞必大搞庆典仪式，这个时候在外的人大多都会赶回家来拜拜“老爷”凑凑热闹，热闹程度甚比过年。罗輋蛇岳公王在海丰地区算是比较冷门的一位神袛，黄羌、公平、平东一带民间的影响却很大，特别在罗輋人民的心中，护国蛇岳公王更是一尊保一方水土的至高神明。在每年神诞期间，理事会除了会邀请传统的戏班前来酬神，还会在农历九月十五神诞当晚举办大型的文艺晚会助兴，受其影响，在这两个活动中心的外围会形成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颇具南方庙会的特色。有得看、有得吃、有得玩，这便是罗輋坝公王诞吸引人的地方了。

大家选择在“护国蛇岳公王诞”这天到锦烽家做客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好好见识一下当地的民风民俗。过去的罗輋约区域范围有36甲，约占了现在黄羌的一半地区，现在指的是黄羌东边垅、东岭、东坑、东升和坑联五个村委会，居民以钟姓为主，是海丰当地的一大族群，人称“罗輋钟”。锦烽的家乡在罗輋东坑村，是祭祀“护国蛇岳公王”的“和庆宫”所在地。

到东坑这天，天竟然下起了雨，而且这雨一直下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在锦烽家用完丰富的、具有客家特色的晚餐后，趁雨稍小，大家决定冒雨前去“和庆宫”广场，毕竟这久闻大名的“护国蛇岳公王千秋宝诞”庆典晚会是不容错过的。

沿罗輋河东岸踱步而上，沿途可欣赏罗輋河的风姿。雨后，发源于五马归槽南侧蜡烛峰的罗輋河收集了来自北部莽莽群山的馈赠，汇集的山水变成滔滔河水奔流而下，不甘寂寞地发出哗哗声从“和庆宫”前面流过，然后注入公平水库再经由黄江进入无边无际的太平洋，这是属于罗輋水的奇妙旅程。

走不多久，过了一道水泥桥，对岸便是宽阔的“和庆宫”广场了，平时空虚寂寞的广场迎来了它久违的人山人海。在广场外沿的沿河路段，临时搭满了各种应“护国蛇岳公王”神诞而生的摊点，以卖玩具的和卖小吃的为主，俨然一个热闹的小集市。最让我向往的当然是那些小吃摊了，虽然刚吃过晚饭，但也抵不过那随风穿过雨缝而来的诱人香气。河岸边的道路经过雨的洗礼变的泥泞不堪，却丝毫不能阻挡住寻味而来的食客们，烧烤、牛杂、炸菜头(市仔)粿、炒面炒粉、牛腩粉、粥、还有具有本地特色的牛肠肚汤。这些小吃看得我眼花缭乱、舌底生津，思绪也回到了童年时，那时候村里演社戏，戏棚周围同样会形成以卖粥和扁食为主的点心铺，还有卖甘蔗和雪条等零食的小摊点，这些都曾是馋吃的我流连忘返的地方。

晚上七点半，“和庆宫”正对面的戏台上锣鼓敲响、演员出将入相，代表着传统习俗的白字戏好戏开台，戏台前的长凳上早坐满了老人还有孩子们。而广场右侧的大舞台上屏幕闪烁，射灯的光射透苍穹，代表着现代气息的文艺晚会也即将开始，聚集在这里的观众则是以年轻人为主。以广场中间的村道为界，左右两种彼此代表着传统和现代元素的文化泾渭分明，却又互相冲击。

文艺晚会终于在千盼万盼中姗姗来迟，和观众们的热情一样，雨也大了起来，敬业的演员们看上去虽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但却风雨不改，而台下的观众们却缺少了一份坚持，顿时作鸟兽散四处寻找地方避雨。蛮有意思的是，另一边的白字戏演出虽一样没有多少个观众，却胜在有棚遮头。此时，不受雨水影响的白字戏演员们却好像表演得更加卖力了，锣鼓声也出奇的大了起来，两边的表演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这场传统和现代之间的文化较量，在漫天的雨水中，其实没有输赢。

现在的“和庆宫”是在老庙的基础上重新修建的，于2017年落成重光。远远望去，夜空下的神宫雕梁画栋、明柱素洁、肃穆庄重。走进宫中前殿，只见设置在天井中间的大香炉前香烟缭绕，从各地到来的信众们虔诚的跪拜着，念念有词地向端坐在后殿神台正中的护国蛇岳公王祈祷着。只见那蛇岳公王金盔金甲、金袍金靴，双手抚膝端坐在太师椅上，微笑俯视座前芸芸众生，样子颇像杭州西湖湖畔岳王庙中那位大名鼎鼎的岳王爷。

传说明代中叶，罗輋一带出现瘟疫不断，后在乡中长者的提议下向东边的激石溪请来蛇岳公王的香火，瘟疫即断，颇为灵验。到了第二年，又发瘟疫，又重新请来香火，瘟疫又止。第三年的时候，乡里游神到现和庆宫位置的时候轿子突然断了(这个断轿的巧合跟我乡里的天福社妈祖庙的传说如出一辙)，遂在此地建庙祭祀，这便是和庆宫的由来。

蛇岳公王传说俗姓萧，名明，明代中叶时人，因除去为祸乡里的大蟒蛇而被朝廷举为贤良，后在从军中因建功无数，死后被朝廷赐封为“护国公王”，百姓感其恩，为他建庙并塑造金身祭祀之，并美其名曰“护国蛇岳公王”。这个传说看上去似曾相识，应该是成神必经的修饰。

特地查了一下，明代并没有关于此人的记载，应是民间杜撰所为。倒是意外的发现了在福建泉州德化一带民间也有祭祀蛇岳公的习俗。当地民间传说，蛇岳公王原本是一条大蟒蛇，在山中历经千年修炼成真，名为蛇岳。某年当地发生霍乱，死了很多乡民，后来乡民祈求蛇王，次日一条大蟒在天空口吐焰火，驱除了瘟疫，乡民得救，这一点跟罗輋地区的传说同出一辙。德化山高林密，蛇类种多，至今民间还保留着一些蛇崇拜的民俗文化，这个说法和许宇航先生对罗輋蛇岳公王的推断不谋而合。南方地区古时被称为南蛮，许慎的《说文解字》这样解释蛮字：蛮，东南越，蛇种也!也就是说生活在南方的百越民族是具有蛇类崇拜习俗的。现当地九仙山永安岩有一处地方叫蛇岳公洞，状如巨蛇张口，传说就是当年蛇岳公修炼的地方。不知道这位蛇岳公和罗輋的蛇岳公王有没有联系?

2019年的“护国蛇岳公王千秋宝诞”盛会在雨中开始和结束，我们也在一场连绵不断的雨中感受到了“十五、十六罗輋坝”的热闹非凡。

本文来源：看东岸，图文：许宇奈